“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小到班排长,大到方面军或一个政党领导人,同出一理。
遵义会议后,红一方面军因得毛泽东的领导而每战必胜,兵锋指处,势如破竹: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飞越大渡河泸定桥,一路斩关夺隘,所向披靡,直杀过大雪山来。而历史恰恰在这时找了一个配角,以图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个道理,这就是当时实际上是红四方面军总负责人的张国焘。为此,艰难的长征路又多了些深沉的壮烈色彩。
1935年1月,毛泽东掌管中共中央军事后,电令红四方面军由川陕革命根据地向西出击,以策应和配合中央红军作战。3月,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转而进军川西北。
嘉陵江,这条川中名江,当时的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对它的地理概念说不上十分明确,他们仅仅把强渡嘉陵江看作是一次进攻性的战役。然而,他们在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嘉陵江在此后他们的人生历程中,竟成了一条凸出于生命的子午线。事后明白,强渡嘉陵江,根本不是什么进攻,而是全面大退却;并进而恍然大悟,嘉陵江的强渡,实际上是红四方面军撤离原有根据地的开始。
这时,红四方面军中广大指战员甚至是相当一部分高级干部,根本不知道此次战役的目的是干什么,不知道强渡嘉陵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都仍以为川陕根据地还存在,过嘉陵江只是为了扩大苏区。可到后来才知道,红四方面军已经全部撤出苏区,根据地就这样在莫名其妙中已经放弃。
红四方面军有着辉煌的战绩,但嘉陵江一渡,由此也就决定了全军数万人在此后革命生涯中的悲壮基调。几十年后,当你接触熟识这个方面军的老战士时,都会听到他们由于心理不平衡的倾述,他们对长征路的回忆多是充满哀与怨的,他们撰写的回忆文章多用“悲壮的历程”这个词语,有人甚至用“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话来诅咒那段岁月和“熊将” 张国焘。
在那时,大权在握的张国焘认为中国革命是处在两个高潮之间,革命的形势应该是退却。他看到中央苏区丢了,湘鄂西苏区丢了,鄂豫皖苏区丢了,感到川陕苏区太靠前了。由此,他产生了一个总的指导思想,想把苏维埃区域向西边再退一步,退到第二线,到川康去建立根据地。在撤出川陕根据地时,仅留下刘子才所率领的很少一点人马,红军主力走后,很快就被地方军阀击溃了。
张国焘这种退到川康边一线建立根据地的总指导思想,此后贯穿了他在长征路上的全部言行,并由此差点葬送了整个红四方面军,也险些中断了毛泽东所领导的红一方面军的长征,这正是本书后面要重点叙述的事。不过,张国焘在最初对红一方面军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的欢迎,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诚意。大家在危难中都希望红军大会师后的大联合,携手共创新的根据地。因此,红四方面军渡过嘉陵江,转战川西北后,他们一面在这里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一面做迎接中央红军到来的准备。在张国焘的号召下,红四方面军全军指战员捻毛线、织毛衣、毛袜,热火朝天地筹集物资。这时,新的根据地还远远谈不上建立,此时唯一能够激动人心的就是迎接红一方面军的到来。
6月初的一天,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川陕苏维埃副主席余洪远在中坝通往北川的山路上策马疾驰,当他从雨幕中钻出来,走进北川城郊徐向前的指挥部时,浑身都在淌水。
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连忙迎上来,拉着余洪远的手说:“来得这样快,看淋成了这个样子。”
余洪远答道:“接到你的命令,搁下筹粮扫尾工作就十万火急地赶来了。”
“十万火急?好,好。就是要十万火急!”徐向前一面忙叫炊事员做饭,一面拿出自己的干衣服让余洪远换上,然后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拧了拧水,在火炉上边烤边说:“毛主席、党中央率领中央红军已渡过大渡河,正向天全、宝兴方向开来。李先念同志已于10日带部分部队和炊事员迎接中央红军去了,部队已经攻占懋功和达维。叫你来,是想要你带领省政府、省委机关一部分和妇女独立团,赶去懋功一带,为迎接中央红军做物资准备,主要是筹措粮食。要给部队讲,宁可自己饿一点,也要把粮食送给一方面军的战友们。他们行程远,身体弱,要把粮食和好房子都让给他们。”
徐向前把湿衣服在火上抖了抖,又继续说道:“中央机关和部队西征以来,长途跋涉,历尽艰险,急需得到粮秣补充,不管有多大困难,也希望你一定完成好这一任务,并要做到十二万分的热忱。”
余洪远听出了徐向前话中的份量,当即表示:“请总部放心,我们保证以十二万分的热忱迎接一方面军战友,坚决完成总部交给的任务。”
余洪远从徐向前那里接受任务后,用最快速度组成了迎接中央红军筹粮队,带上物资,由1个工兵营开路,1个战斗团和政府警卫营掩护,即向懋功疾进。
此时的国民党军也在与红军抢速度,企图阻止红军两个方面军的会合。5月26日,红军飞夺泸定桥。蒋介石闻讯大惊,连忙亲临成都指挥川西北作战,这里距离毛泽东所率领的红军已经很近,夜深时都能听到隆隆炮声。6月2日,蒋介石在成都发表《告川省绅耆书》并进行演讲,慷慨激昂地宣布要剿灭“共匪”于川康边,说:“四川不愧为中国的首省,天然是复兴民族最好的根据地。四川正如诸葛亮先生所言: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昨天,我已决定派大批党政军要员入川,共同建设可爱的四川,以促协剿共匪。”
这个月,蒋介石即蹲在成都,亲自指挥与毛泽东、张国焘的对阵决战。
大雪山之南激烈的枪炮声渐渐向北延伸。渡过大渡河的中央红军在毛泽东的指挥下,很快突破了国民党军的天全、芦山、宝兴防线,于6月7日占领天全,次日再占芦山,接着翻越白雪皑皑的夹金山,向懋功前进。12日,中央红军先头部队在北进懋功的达维镇途中,与红四方面军一部胜利会合。
大雪山下,红旗飞舞,一片欢腾。
迎接红一方面军的红四方面军部队统一由红30军政委李先念带队,部队有红30军的第88师和红9军的第25师。14日晚,红1军团政委聂荣臻抵达维,见到红四方面军第9军第25师的指战员,高兴至极。两个方面军的指战员拥抱在一起,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徐总指挥现在在什么位置?我真想念这位老校友呢!”聂荣臻连声问红25师的参谋。聂荣臻在黄埔军校任教官时,徐向前是军校第1期的学员。这就是他所说的“校友”的来历。
“徐总指挥距离这里还较远,约在理番附近,到这里有4个马站的路程。我们常听他提起你和一方面军的战友,盼望着早点与你们会合。”
“大家很快就会见面的,有许多老朋友和战友这次要大团聚了。”聂荣臻说。
此时的徐向前与聂荣臻的心情一样激动,他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谈到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前后的情况时写道:“大家盼望很久的两军会师,就在眼前。消息传来,我们极为兴奋。6月12日,张国焘从茂县打来电话,要我代表四方面军领导人写一份报告,火速派人去懋功,转送中央。因我住理县,距离懋功近些。我连夜写报告,介绍了敌军和我军在川西北的部署情况,请示两军会合后的作战方针,表示热烈欢迎艰苦转战的中央西征大军。连同两幅地图,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走了。”
这封信写好后,原先派出接应中央红军的最后一批部队已经在早晨走了。徐向前在当时很担心若仅派几个人去送信,距离前面接应中央红军的大部队远了,在路上会遇到麻烦。所以,他把信刚写完,就让警卫员康先海立即把通信连二班班长叫来,他要亲自布置送信任务。康先海是1932年初跟徐向前当警卫员的,红军长征期间,他一直在徐向前身边当警卫员。
康先海马上跑步到通信连,不巧的是二班长病得很重,去执行送信任务显然不行。康先海返转身赶紧回总部向徐向前报告这一情况,准备建议另换个班去。在回返的路上,康先海想:“我若是能去给毛主席送信,多好啊!这可是一个几年来做梦都想见毛主席的好机会。”以往,徐向前曾多次带着敬重的神情谈起过毛泽东,这给康先海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在那时康先海的心目中,徐向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既然连徐向前都敬仰的人,那肯定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康先海回去见到徐向前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没想到,徐向前很高兴地答应了康先海,说:“好嘛!合二为一。但要记住完成任务是首要大事,信送到了,也就见到了毛主席。这是我能在政治上给你的最大优待。现在,我宣布你为通信连二班班长。”
徐向前接着严肃地指着地图对康先海说:“你带二班立即从这里出发,今晚不要休息,一定要赶上早晨刚走的红30军部队后卫,才能避免路上遇到过多麻烦。翻虹桥山后,沿江向南,就会遇上党中央机关,一定要亲自把信交给毛主席。路上注意安全,加强后卫警戒。这封信千万不要落到敌人手中,记住,要与信共存亡。”
康先海把信紧捆在身上,带领二班的9名战士立即上了路。沿着徐向前所指的路线,机警地不分昼夜向南急行。19日上午,他们终于找到了中央红军总部机关。
一个穿着与红军战士一样服装、个子高大的人走到康先海的面前,说:“我就是你要找的毛泽东。小同志,你辛苦了。”
康先海心情很激动,赶紧把信掏出来,双手递给毛泽东。
当毛泽东知道康先海是徐向前的警卫员时,很高兴地向康先海问这问那,然后,把信纸展开。微风吹动着,毛泽东就站在草地上聚精会神地看完了这封信。
“徐向前的信!”毛泽东高兴地举着信对人群讲道,大家围了上来。这时,红1军团参谋长左权因病落在了后面。军团长林彪不知怎么的,也没有跟上来。
毛泽东把信递给聂荣臻等人传看。大家都深深为徐向前信中所述“请西征红军固阵休息补充,把四方面军放在前面消灭敌人”顾全大局、不避艰险、勇挑重担的大将风度所折服;深深为徐向前信中表示的“红四方面军及川西北数十万工农群众正准备以十二万分的热忱欢迎我百战百胜的中央西征军”的真挚感情所激动,感慨万千。
这天下午,康先海所带领的通信二班跟随中央机关一道行军,天黑前到达抚边小镇。那时正下雨,毛泽东把康先海等人当作客人特别关照,让他们住进一间房子内,其他机关人员和部队大多数都是露宿。这使康先海等人倍受感动,经久难忘。几天后,康先海10个人带着中共中央、毛泽东对红四方面军指战员和对徐向前等领导人的问候,回到了徐向前身边。
两个方面军大会师的喜讯迅速传遍川西北。
本月中旬,一袋袋来自江油中坝的大米,一包包来自南部盐井的白盐,一壶壶来自资阳、郫县的豆瓣,还有川北山地的茶叶,川西平原的海椒面,阿坝草原的酥油糌粑和带着红四方面军将士体温的绑腿,凝结着当地人民群众和红四方面军将士的深情厚谊,塞到了中央红军指战员们的手中。
红军指战员们的嘴巴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大家拍肿了巴掌,喊哑了嗓子,祝贺两个方面军的大会师。
中央红军指战员们捧着红四方面军赠送的这些东西,真是万分地高兴。一位姓曹的团长,因伤躺在担架上,他紧握着余洪远的手说:“感谢老大哥部队,感谢张副主席、徐向前总指挥亲自派你们送东西来,这可是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援啊!”
卓克基,是中央红军向北通往毛儿盖、包座方向的“丁”字路口,红四方面军政治委员陈昌浩和总指挥徐向前指示在这里设了一个大粮站,把小麦磨成炒面,青梨做成糌粑,玉米磨成粉,还储集了洋芋(土豆)、萝卜、白菜和南瓜等蔬菜,凡是从这里路过的部队都得到了补充。中央机关和总部也走这条路,因为他们不能像部队那样可以自己筹些粮食,所以,粮站按每人30斤粮食给予重点补充。
几天后,中央红军在这里得到了较充实的物资补充和休整,体力得以恢复。肚中有饭,囊中有食,精神饱满,又继续北上。
红四方面军仅在卓克基附近就筹集了200万斤粮食,2万斤食盐,还有一些牛羊、骡马和蔬菜。这里面包含着红四方面军对党中央、对兄弟部队的多少敬重和关心之情谊啊!
有一天,中央机关秘书长刘奇打电话给余洪远,说粮食在目前暂时差不多够了,眼下急需再办几件事:一是给中央再送点酥油、骡马和毛驴,因为徐特立、谢觉哉、董必武等老人喜欢骑毛驴;二是特别提出要给毛泽东选一匹温顺的驮马和一位有文化的男护士。
余洪远向徐向前汇报后,徐向前亲自谋划这些事,指示余洪远要千方百计办好。
第二天,余洪远就选送去了酥油、骡马和7头毛驴。毛驴都是买的土司家的挂红彩、吊铃铛的好毛驴。几位老人都很满意,徐特立还舍不得骑,只用它驮东西,自己穿着草鞋拄着木棍在后面走。因当时难以找到好马,余洪远便把自己的骑马送给了毛泽东。毛泽东要的男护士,因当时红四方面军部队中的护士大多是女的,且识字不多,余洪远只好让在自己身边工作的符合毛泽东提出的这两个条件的医生孙玉华去到毛泽东身边工作,毛泽东对此很满意。
朱德也接受了红9军政委陈海松送的大青马,中央红军许多将领也都有了新的座骑。
聂荣臻在懋功与李先念会面后,李先念热情地招待了一番。
“你的牲口呢?”李先念见聂荣臻没有座骑,关心地问道。“原来有一匹茶褐色的大骡子,前几天推到河里去了。”聂荣臻说的话,让李先念一时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聂荣臻的警卫员忙解释说:“政委原来的那匹骡子可好啦,可几天前在灵关过铁索桥时,一只蹄子陷到桥板缝里,怎么也弄不出来。而那时大部队正在过桥,为了不影响部队行动,政委命令我们只好把骡子的那条腿砍断,推下了激流。”
“那真是一匹让人喜欢的好骡子啊!”聂荣臻的惋惜之情也感动了所有在座的人。
李先念什么话也没再说,但他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仅半个小时后,李先念就把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青骡子送到了聂荣臻的手中。
“你真行,从哪里这么快就找到了一匹好骡子,是不是你的座骑哟?”
“什么也别问了,反正我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从今天起,这匹骡子就归你了。”
聂荣臻翻身骑上骡子,跑了几圈,连声叫好。后来,聂荣臻就是骑着这匹骡子穿行出草地,一直走到陕北。
曾任中央秘书长的邓小平也是在这时喜得座骑的。他原来骑的马在过雪山前就死了,会师后邓小平遇到了与他在法国一同勤工俭学和一起在苏联学习过的红四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傅钟。
傅钟高兴地招呼邓小平:“老同学,你需要什么就吭声。”
邓小平诙谐地说:“我人矮腿短,行军总是吃亏,别人走一步,我要赶两步。要是可能的话,你还是给我一匹马吧。”
“好,好。”傅钟慷慨答应。
于是,邓小平在此后谈起长征便说:“过了雪山后,傅钟送了我3件宝,一匹马,一件狐皮大衣,一包牛肉干。这3件东西真是顶了大事呀!”
连日来,欢笑声响起在夹金山北麓,中央红军下大雪山后由懋功向北前进,道路两旁站满了红四方面军的欢迎部队,口号震天,歌声飞扬。
懋功城很小,街道是长石板铺成的。街头有一座大院子,大门口挂着“中国工农红军鄂豫皖红军三十军”的军旗,红底黑字非常醒目。门口站立着一位威武的红军哨兵,他身穿黑色军衣,红色的领章格外鲜艳。
一位女红军唱着欢快的歌走来:“三月里来百花香,小妹送郎上战场,叫声我郎慢点走,有句话儿记心上。母亲虽然年纪迈,小妹在家奉高堂,愿你全力杀白匪,胜利归来再拜堂。”
这位女红军急匆匆来到红30军司令部大门前。哨兵客气地问道:“同志,你找谁?”
“我找红30军政委李先念同志。”
“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是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的宣传干事。”
哨兵走进院子汇报后把女红军领了进去。
“李政委,你好。”
“请坐,请坐。”李先念与女红军握手并让坐。
女红军自我介绍说:“我是红军总政治部宣传部的宣传干事,叫李伯钊。今天来是有事向你请示。”
“不用客气,请讲。”
“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同志说,一、四方面军大会合,这是红军开天辟地的大喜事,让我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另外,想问你们人到齐没有,我们总政治部准备开个联欢会。”
李先念满面笑容地说:“奉张国焘副主席的命令,部队全部按时到达懋功。”
“陆定一部长让我带来了一首歌请你指教。歌名是《两大主力汇合歌》,这是歌本,我唱给你听听。”李伯钊说着,就轻声唱起来:
“两大主力军邛崃山脉胜利会师了,
欢迎红四方面军百战百胜的英勇弟兄!
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心的力量,嗳!
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心的力量,
坚决赤化全四川省!
万余里长征经历八省险阻与山河,
铁的意志,血的牺牲换得伟大的汇合!
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嗳!
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
高举红旗前进赤化全国!”
“好,好!”李先念拍手叫好:“谁写的?这么好听,上前线歌调,又带劲。”
“曲子是由一位朝鲜族同志崔音波作的,词是陆定一部长和我合写的。”
“好,好!你看我都被你的歌声迷住了,忘了给你倒点儿水喝。”李先念说着,起立给李伯钊倒水,继续说道:“真是写得好,请你转告陆定一部长,我很喜欢这首歌,它唱出了两个方面军的长处,就让红军唱起来吧。”
“现在人员到齐了,是不是明天晚上就开联欢会?”
“可以。”李先念答应道。
会师的喜讯,很快传遍了两个方面军的机关、连队和川西北的县城,夹金山下沸腾了,《红星报》报导道:
“‘太阳’纵队21日在懋功开了一次干部同乐会,四方面军驻懋功部队的干部亦全部参加。在未开会之先,唱歌呀,谈话呀,两方面军干部互相谈说战绩,整个的会场,充满着欢快的表情。同乐大会正式开幕了。首先是党中央和总政治部的代表博古与朱总司令的演说,告诉了全体干部目前的有利处境,两大主力会合的意义,与我们的战斗任务。接着,便是5大碗的会餐。这时有同志起来报告‘猛进’剧社到了,掌声大起,表示欢迎他们的盛意。会餐以后,晚会开始。首先有‘火线’剧社的小同志的唱歌和跳舞,接着有‘火线’剧社与 ‘太阳’纵队的一些名角演《十七个》的名剧。最后,‘猛进’剧社表演《破草鞋》。这两出戏无论在剧情上或者在艺术上都是成功的。边章武同志的京调,李伯钊同志的跳舞,都博得了大家的各处的掌声。会场空气盛极一时,为反攻以来第一次!……
‘太阳’篮球队与四方面军驻懋功部队的篮球队举行友爱的比赛,开始是分开打,以后又混合打。球艺虽由于双方的长期行军与作战而表现的生疏,但活跃的精神,英勇的表演,处处都显示出百战百胜的英勇健儿的大好身手!”
这时,徐向前不断发出命令,要求前线部队坚守阵地,以杀敌立功的实际行动欢迎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各部队把慰问品如衣服、毯子、粮食等一批批送到了中央红军驻地。
两个方面军初会合的时期,从北川、茂县、理番到懋功沿途,处处是欢迎两军会师的醒目标语,是络绎不绝的运送慰劳品的马队、牦牛队。红旗飞舞,歌声四起:“一、四方面军大会合,多么欢乐。一个英勇善战不怕困难多,一个战略战术很不错。我们来会合,多么欢乐,多么欢乐……”
会师后的红一、四方面军,总兵力达10万余人。两军的会师,使蒋介石在大渡河以南和川西北各个击破红军的企图失败。
6月16日,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为庆贺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致电红四方面军领导人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喜悦之情,溢于笔端:“中国苏维埃运动两大主力的会合,创造了中国革命历史上的新记录,展开了中国革命新的阶段,使我们的敌人帝国主义国民党惊惶战栗。今后我们将与你们手携着手,打大胜仗,赤化川西北。”
这天,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还就关于建立川陕甘三省苏维埃政权问题致电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指出:“为着把苏维埃运动之发展放在更巩固更有力的基础之上,今后我一、四方面军总的方针是应占领川陕甘三省,建立三省苏维埃政权,并于适当时期以一部组织远征军占领新疆。”目前两个方面军“均宜在岷江以东,对于即将到来的敌人新的大举进攻,给以坚决的打破,向着岷、嘉两江之间发展。”
然而,毛泽东等人的这一主张却被张国焘在次日的复电中婉言拒绝,并提出相反的方针,认为应立即组织远征军占领青海、新疆,或暂时向南进攻。
“这个老张,怎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见了面我再向他详细解释。”毛泽东在这时对张国焘并没有什么成见,所以,他在次日的达维出席两个方面军联欢会讲话时,一个字也没有提“组织远征军”的问题。但毛泽东刚走下联欢会舞台,张国焘、陈昌浩的又一封给中央的电报到了,仍坚持提出红军应北攻阿坝,组织远征军,占领青海、新疆,或暂时向南进攻。电称:“北川一带地形给养均不利大部队行动,再者水深流急,敌已有准备,不易过。沿岷江北打松潘,地形粮食绝无。”
“嗬!这个老张步步相逼来了。”此时的毛泽东仍没有把问题考虑得那么严重。
6月18日,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到达懋功,会见了恭候在这里的红30军政委李先念,并询问红四方面军及岷江、嘉陵江地区的情况。然后,毛泽东就战略进攻问题,专门与朱德等人商议,复电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指出:“目前形势须集大力首先突破平武,以为向北转移枢纽。其已过理番部队,速经马塘绕攻松潘,力求得手,否则,兄我如此大部队经阿坝与草原游牧区域入甘青,将感绝大困难,甚至不可能,向雅、名、邛、大南出,即一时得手,亦少继进前途。因此力攻平武、松潘是此时主要一着,望即下决心为要。”
出乎毛泽东所料的是张国焘再次电致党中央,仍然坚持己见,反对中央“占领川陕甘三省,建立三省苏维埃政权”的方针。到了这时,毛泽东感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他立即与张闻天、朱德复电张国焘,指出:“从整个战略形势着想,如从胡宗南或田颂尧防线突破任何一点,均较西移作战有利,请你再过细考虑。打田敌方面是否尚有若干可能?如尚有可能,则须力争此着;如认为绝无办法,则需暂时抛弃川陕甘方针,改变为向川西南发展。”并要张国焘“立即赶来懋功,以便商决一切。”
张国焘接电后却没有立刻动身,故作姿态的等待在茂县,这里南距懋功还有近200公里,道路并不怎么好走,骑马约需3天路程。
但又是1天过去了,张国焘仍没有动身的消息。博古有些火了,气愤地说道:“中央在我们这里,难道还要我们这么多人去接他一个人不成?”
“也许他有什么困难,我们主动些,再向前走一走。”善解人意的周恩来说。
“也许那个老张考虑到我们向北走,他在北面等着,免得再走回头路。”张闻天从另一个角度体谅到了张国焘的难处。
“好吧,我们走,等在这里也是等。”急于会合后解决红军根据地问题的毛泽东向来有只争朝夕的精神。
毛泽东等人说走就走,离开懋功向北行进。
毛泽东等人动身北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国焘的耳朵里。原来傲气十足的张国焘却有些坐不住了,他高喊道:“备马!”率队迎着毛泽东等人来的方向奔驰。与张国焘打过几次交道的人,都知道张国焘的性格就是如此古怪,遇事左右摇摆,爱拿主意却无坚定的主见,待人也是忽冷忽热。所以,在与毛泽东等人会合这个问题上,他也表现得如此显露。
“按这个速度,我们会在什么地方见到他们?”张国焘问时刻跟在身后的秘书长黄超。
“他们从懋功出发的时间比我们早1天,根据行军速度和道路情况,我们与他们相差约100里,可能在两河口和抚边镇之间就能见到他们。”黄超回答。过去人们计算里程的单位习惯用华里,口语即简称里,1华里等于公制单位的半公里。
“从理番到抚边多远?”张国焘又问。
“100多点。”
“那我们要快走!”张国焘扬鞭催马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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