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彩虹跨在草地上空,像是为红军搭起一座通往北方的桥梁。草地尽头,一块高地上,红4团团长黄开湘(又名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和警卫员小金正注视着坡下行进中的队伍。
队伍不规则地拉成一条线,伸向前方。疲惫不堪的人流中,50多岁的炊事班长老周背着大行军锅,正给身旁的战士小刘讲故事:“……好了,好了,不讲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小刘:“不行,不行。那光溜溜的13根铁索怎么能过得去呢?”
老周:“过得去,过得去。红军面前无困难……”
老周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彩虹继续说道:“嗬!突然一夜之间,河两岸升起一道彩虹,红军就这样走过来了。”
小刘:“你骗人。我早就听班长讲过。再过河时,我也争当突击队员。是不是,班长?” 小刘边问前面扛着机枪的卢班长,边做了一个攀铁索冲锋的样子,没料到脚下一滑,摔倒在烂泥中,引起大家的哄然大笑。
“就这样的英雄啊?等革命成功了,再来这里入土吧!”
“怎么?咱们的‘云贵川’还有土遁法!”
“我看咱们的小刘现在该叫‘云贵川甘’了,我们的脚下已是甘肃省界。”
年仅14岁的小刘是有姓无名,他是在家乡贵州参加红军的,走过了贵州、云南和四川,他为此常在一些刚在四川参加红军的战友面前夸耀自己的经历,常说自己走过了“云贵川”。为此,大家在称呼他小刘的同时,也称呼他为“云贵川”,他也很乐意接受。久而久之,连队的花名册上这个小刘的名字变成了“云贵川”,除了一些知道他参军来历的老兵还有时喊他为“小刘”外,连队中新补充的战士都称呼他为“云贵川”。
卢班长回头拉起跌倒在泥水中的“云贵川”小刘。他们抬头看到了站在高坡上的黄团长和杨政委,“云贵川”高兴地指着高地说:“看!肯定又有新任务了。”
高坡上,师部通信员正跳下马来,将一封信交给黄团长。
黄开湘接信签字后,师部通信员又跃马而去。
黄开湘展开纸:“是军团首长的命令!”
杨成武凑近念道:“……着第2师第4团为先头团,具体向甘南岷州前进,扫除前进途中拦阻之敌,3日之内夺取天险腊子口!”
杨成武向黄开湘点了点头,并问道:“从这里到腊子口还有多少路?”
黄开湘打开一张很普通的不知从哪个课本上撕下来的地图说:“少说也有200里。关键还是要找位当地人作向导。这张倒霉的地图。”说着又将那张地图像宝贝似的放进口袋里。
杨成武说道:“让部队宿营休息吧。”
黄开湘向身旁的司号员摆了摆手。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在荒野上。暮色中,几只被惊起的小鸟跃向天空,俯视着席地而坐的人群。
篝火星星点点,一首悠扬的竹笛小调,传送出江西兴国民歌,一位女红军战士在歌唱。歌声飘洒在夜空中:
“吃菜要吃白菜心,交友要交正直人,走路要走光明路,当兵就要当红军。”
在红4团今夜宿营地以北100余公里处,甘南岷州城,国民党军新编第14师师部。一张国民党军围追堵截红军的作战地图占据了房间的一面墙。几个国民党军官正围成一团,窃窃私语。会议桌上,日历翻到1935年9月14日。
“我就不信,红军有三头六臂。”一个军官气呼呼地站起来说。
“老兄,还是谨慎些好。我军骑兵接连受挫,驻守上下包座的伍诚仁师封锁线也被突破。伍师长已被蒋委员长撤职查办,想必这部分赤匪并不是当地武装,一定有什么来头。”
“会不会是朱毛红军呢?”
“难得说。蒋委员长不是说朱毛早就做第二个石达开了吗?”
随着一声“立正”的口令,第14师师长鲁大昌带领随行人员进入会议室。土匪出身的鲁大昌气势汹汹地跨到桌前,将马刀“哗”的一声抽出,“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吆喝道:“开会!开会!”
师部王副官双手一按,示意大家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瞟了一眼,说道: “据空军侦察报告,共匪先头部队已由毛儿盖进入草地,有经临潭、岷县北上的企图。”
众军官有些骚动。鲁大昌扫视了一眼会场,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刀背,发出铮铮铁声。会议继续进行。
王副官看了一下鲁大昌,继续说道:“军部电令,除夏河、洮岷地区部队严密警戒外,我14师必须火速进驻腊子口附近,构筑工事固守,并相机截击共匪。”
王副官将挥动的手猛地放在地图上,“腊子口”3个字,好像是鼓凸在外。他又说道: “当然喽!军部还另派了唐维源第12师前来岷县支援我们。……”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鲁大昌有些不耐烦,说:“我的意见呢?”
“哦,是,是!师座判断,此股共匪只不过是四川徐向前部的外地流窜,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鲁大昌有些洋洋得意地说:“蒋委员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副官在拍马屁:“对,对!英雄所见略同。”
鲁大昌得意忘形地就在会议桌上擦起了马刀。坐在鲁大昌一边的一位军官本能的吓得哆哆嗦嗦,引起座下几位军官的窃窃私笑。
王副官继续作军事报告:“师座判断,共匪的行动有如下几种可能:1.经草地至夏河,入青海转出河西,与新疆联络;2.经草地进入西固、武都,据守阶、成山区。休整后,向汉南或陇南发展;3.共匪万余人通过草地,因无粮弹,将被藏民消灭。”
座下几个军官以赞许的眼光互相点了点头。
鲁大昌忽地站起,将马刀猛然甩入鞘内,说:“我命令,第1旅旅长梁兴奎……”
“有!”梁兴奎应声站起。
“你先将第1团留1营暂驻武都,速率其余两个营到腊子口附近。朱显荣?”
第6团团长朱显荣应声站起:“有!”
“你率领你们团在梁旅长指挥下共同固守腊子口要隘,并相机进击。特务团?”
“有!”
“你部作为第2梯队,随时听我的调令。全师作好一切准备。”
全体起立:“是!”
鲁大昌一摆手,说道:“就这样,散会!”
岷州县城门口,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正由城门口开出。鲁大昌、王副官、梁旅长等骑在马上,举手告别。
王副官对梁兴奎说道:“梁旅长,你放心。我随后就把炮弹送到。”
鲁大昌摇着马鞭:“梁旅长,守住就是胜利。为咱兄弟争光,让那姓蒋的也看看我们杂牌军并不比他们中央军差。”
“我们全旅官兵一定效忠鲁师长。”梁兴奎说着,对着马屁股加鞭而去。
荒野山地上,篝火正旺。红4团的几位团领导正在开会,研究敌情。政委杨成武向火里加了一把柴,说道:“同志们分析得有道理,腊子口可能是我们北上途中最后的也是最险要的一道关口。突破了腊子口,国民党反动派企图挡住我们红军北上抗日的阴谋就彻底破产了,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路线就能胜利实现。如果拿不下腊子口,我们红军就要被迫调头南下,重回草地。这将使革命向后倒退,是违背广大指战员北上抗日意志的。”
黄开湘团长指着地图,接着说:“同志们,看。我们如果采取西进绕道出青海,或东进川东北取道三国时孔明六出祁山的旧地——汉中,就要踏进敌人早已布下的重兵的口袋,那将对我军极为不利。因此,眼下只有突破天险腊子口,才是唯一的出路。”
“团长分析得很透彻。”杨成武说:“部队经过雪山草地后,体力普遍减弱了。突破腊子口,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这确实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但我们红4团从南昌起义、井冈山斗争以来,一直是在党中央、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的直接培养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支老部队,打过各种各样的硬仗,有着光荣的战斗传统,我相信我们团一定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近处,没有入眠的战士侧过身来,倾听着杨政委的讲话:“特别是在这漫长而又艰巨的征途上,战士们英勇顽强,无坚不摧,每攻必克,完成了中央给予的各种艰巨任务。现在,在执行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路线的重要关头,只要全体指战员懂得夺取腊子口的重大政治意义,就能发挥出无比的力量,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
警卫员小金领着1位藏族老人走到篝火旁:“报告!这是毛主席、周副主席派来的向导。”
大家都立刻站立起来。黄开湘紧握着藏族老人的手,说:
“谢谢您!老大爷!”
藏族老人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一同打刮(国)民党。”
杨成武问站在一旁的红2连连长廖大珠:“同志们休息得怎么样?”
“天气太冷,难以入睡。”
近处几个向这边竖耳细听的战士,赶紧躺下。一个战士把几束野草盖在身上,小声地对另一位战士说:“看来我们又要当先头团了。快睡。”
杨成武向几位连干部交代着:“再让同志们休息一会。”黄开湘借着篝火的余光看了看怀表,时针正指向“9”。他向各连长命令:“各连注意,11点钟集合出发!”
茫茫夜色中,红4团全体指战员集合站在路旁的草坪上。杨政委向部队做战斗动员: “同志们,我们马上就出发。毛主席命令我们团继续担任先头团,在3天之内,夺取腊子口,为大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同志们,能完成任务吗?”
“能!”战士们雷鸣般地回答。
各连呼起响亮的口号:“坚决夺下腊子口!”“迅速打到西北去!”“不怕一切困难,坚决完成先头团的光荣任务!”“打!
打!打!”
悠扬的进军号声中,红4团浩浩荡荡向腊子口进发。
夜幕中,向导坐在担架上,由两个体格健壮的战士抬着。黄团长走在一边。向导不时地盯着路旁的一切,辨认着前进的道路,用双手比划着行军的方向。
崎岖的山路,如果再遇到狭窄的独木桥,行军的速度就会被迫减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这段路实在难走。“扑通!扑通!”的跌跤声,接连传来。寂静的夜空喧闹起来。
队伍中响起欢快的笑声。
“爬起来呀!”“注意呀!这里有个水坑。”“后面的同志,这里要小心呀!”
炊事班长老周扶起身旁跌倒的一个战士,“哟!这不是‘红军大英雄’小刘同志吗!……怎是闻其‘扑通’声,不见其人。”
小刘嘟囔着爬起来:“嚷什么,注意行军纪律。”
卢班长笑着说:“这里离腊子口还早着呢,我的‘云贵川’同志,你就是大声喊,敌人也听不到。”
一个战士突然拉住小刘的衣襟,问道:“你们是几连的?”
“1连。怎么啦?”
“哎哟,黑灯瞎火的,我怎么跑到1连来了。我是6连的。”
卢班长也乐了,对着那个战士说:“你跑得还真不慢。等打腊子口时,我们可得比试比试,看哪个连打得漂亮。”
“好啊。……我们团还真行!翻雪山进草地我们是前卫,过了雪山出草地我们还是前卫。看这样,上级对我们这前卫还是挺满意的哟!”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声。黄开湘团长边走边抬起头,望了望高深莫测的夜空。然后,紧走几步赶在担架员的身边,把担架接过来。部队行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一带最长的河流是白龙江,湍急的水流奔腾在陡峭的山间,如一条难以驯服的白色蛟龙在危岩峭壁中一路撞击而下。江底多是大块的岩石,急流冲过,浪花飞溅。生长在江岸边的大树,粗的几个人抱不过来,树底部江水流过的地方,树皮被刮削得干干净净,露出白渗渗的木头,但大树傲然屹立,显露出蓬勃生机。
白龙江两岸系藏族区,这里与内地较为接近,地方政府已经接到蒋介石下达的阻击红军的命令。地方政府官员召集民众训话,制造恐怖谎言,说:“赤匪是流窜到我地的,经过草地后,他们已经不堪一击。他们专门抢掠寺院,见了藏民就杀。你们要节节阻击,不要放赤匪进入我区。”因此,当红军行至此地后,在很多地段上受到当地民团武装的袭击。虽然民团的武器很落后,但他们熟悉地形,多在峡谷地带进行阻击,或躲藏在巨石隙缝中,或隐蔽在树木后,滚木擂石,打冷枪,射暗箭。红军经常是“只闻枪声响,不见放枪人”,在狭窄的山道上既展不开兵力,又找不到还击的目标。可不还击吧,又难以前进;喊话吧,语言又不通。红1师第2团的龙振文团长即在这一时期被地方武装的暗枪击中牺牲。
为了摆脱这种被动局面,争取时间北上,作为前卫团的红4团组织了1个精干的班,调来两挺轻机枪,在遇到情况时,集中火力打向可能隐藏敌人的地方,为部队开路。这一办法果然有效,那些地方武装没有见过正规军打仗,又见红军并不像他们的上司所说“已溃不成军,不堪一击”,因此,他们一听到机枪响,拔腿就跑。红军如此“杀鸡用牛刀”,与这些 “看不见的敌人”像玩捉迷藏游戏一样,边放枪边开道,向北挺进。
漆黑的夜幕,覆盖着山山岭岭。尽管道路难行,但红军指战员们的情绪异常高涨,边走边说,边说边笑,丝毫没有沉闷的感觉。指战员们兴致勃勃地踏着浓浓夜色,踩着陡峭的山路,走过悬空的栈道,跨过一个又一个的独木桥。当听到白龙江激流在深谷里发出隆隆轰鸣声时,天空渐渐出现鱼肚白。
突然,前面传来“砰!”“砰!”两声枪响。尖兵班立即卧倒。
黄开湘团长急忙问向导:“前面就是棒卡吗?”
向导辨别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回答:“对,对。打枪的人可能是地方老爷们的武装。”
“打信号弹,挂两个天灯,给他们照亮逃跑的路。我们的对手不是这些民团。让他们闪开道路!”黄开湘向身后的警卫员小金命令道,他肯定回想起了红军两个多月前打卓克基时用信号弹退藏兵的情形。
“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小金问道。
“什么色的都行,打的高一点。”
“嗵!嗵!”两声枪响。两颗鲜艳的火球一红一绿冲上黎明前的夜空。
埋伏在山沟中的藏族地方民团武装,肯定仍是把这信号弹当作了“天火”和“神灯”,惊叫着从树林中向后撤退。山林中发出一阵阵骚动,在黎明前的树丛中像是刮起了一阵旋风。
向导望着面前的山坡,惊讶地说道:“天哪!少说也有1000人。”
晨雾中,地方民团武装潮水般地向后退去。树林中,有几个藏族老人手持土枪,望着信号弹落去的方向,虔诚地跪拜着,几乎是吓得魂不附体,用藏语咕哝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小金收回信号枪,兴奋异常:“这个方法还真灵!”“哈哈!小金,小金,一人独挡千军。道路已通,走吧!”
黄团长跨步向前。
小金和周围的红军战士们笑声不止。
“对付这些地方武装,经验告诉我们,只要用点新花样,他们过去没有见过的,什么照明弹呀,放排枪呀,甚至甩出几颗手榴弹,也能收到这种效果。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让他们长长见识,吓唬吓唬他们。”黄团长也显出几分得意。
清晨,部队进入一望无际的松林。高原上的疾风把那些挺拔的松树吹得东摇西晃,林海中掀起一片松涛绿浪。“有风声为乐,松涛伴舞。唱支歌吧?”杨成武政委提议。
同志们,快快拿起枪,
我们是工农武装。
抓紧枪杆向前冲,
消灭帝国主义和国民党。
噼呖啪,噼呖啪,
打倒反动派,建立苏维埃。
嗨——我们的红旗将插遍全世界!
一支战歌刚唱完,另一个红军战士又开了个歌头。雄壮的歌声,此起彼伏。
鲜艳的红旗飘向山顶。初升的太阳给大地涂抹上了一层金黄色,树中小鸟啾啾地唱着。云海苍苍,群山迤逦。
明媚的阳光中,战士们正在放开歌喉欢唱,转眼间团团乌云好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飞到头顶上,遮住了太阳。多变的高原气候,刚才还是晴朗的蓝天,顷刻间,纷纷扬扬地洒起雪花,“哗哗”的冰雹也跟着过来凑热闹。行军中的队伍随着冰雹的降临热闹起来。
“真好看呀,大家来吃‘白糖’吧!”
“对!还有‘冰糖’哩!”有人附和着。
红军战士们正在嬉戏,刹那间,老天又翻了脸,真像是恶作剧,不让人们多欣赏一会儿云海雪景。一阵狂风暴雨,把红军指战员们浇了个透湿。
雨雪冰雹中,部队沿着又窄又滑的泥泞路,快速向腊子口前进。
中午时分,红4团尖兵班进击到一条叉路口。
向导突然惊讶地从担架上跳下来:“哎呀!大概我们走错了。”
黄团长急问:“怎么回事?”
“我几年前来过这里。现在这里的山路,怎么有些变化了呢?”
黄团长着急地望着前边。向导显露出愧疚的眼神,脸上沁出豆粒大的汗滴:“这怎么办才好?”
侦察排长悄声对黄团长说:“这里周围是森林,不见人烟,再找一个向导是不可能的。”
几个营长也赶上来询问。
“停下来,会耽误时间的,我们两天内怎么能拿下腊子口?
什么向导!”两个担架队员突然把担架扔在一边。
黄团长瞪了一眼,命令式地说道:“抬起来!”
部队全部停止了前进。杨成武政委从后面赶上来。战士们都在嚷嚷着,猜测着:“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有敌情?”
杨政委来到黄团长身边,说:“天无绝人之路。地图呢?”
黄团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了两折的普通地图,一根丝线也随之拽了出来,是块指北针。杨政委和黄团长摊开地图,将指北针放在图上。然后,又拿起指北针对着北面的大山。
“这边是正北,大方向不会错。我们从密林中踏出一条路来。”杨成武说道。
“出发!”黄团长命令。尖兵班应声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部队在一块指北针的帮助下,又继续前进。
向导的迷路,使大家的心情阴郁起来,谁也不敢断定现在的行军方向就是正确的方向。大家闷着头走路,没人再有兴趣唱歌。
突然,远处山林中,传出铁锹的碰撞声。
尖兵班长跑回向黄团长报告:“在我们前进方向的左侧,发现敌人1个营,正在构筑工事。他们的侦探队正向我们迎头走来!”
“部队停止前进!”
黄团长和杨政委立即登上附近一个高岗察看,果然发现有10多名当地群众打扮的人在远处正鬼鬼祟祟地向这边张望。
“送上门的礼,不收是无礼。”黄团长说着,对侦察排长做了一个捕俘动作。侦察排长点了点头,带着本排的战士跑步前去。不一会,侦察排长就押着1个人,前来报告:“都抓了活的。这是个头儿。”
扮作农民的国民党军侦探,外衣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军装,颤兢兢地来到黄团长跟前跪下:“长官,请饶命,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
“前面有多少人,是什么部队?”
“是鲁大昌的1个团。”
黄团长拍着望远镜,审问道:“你胡说。我怎么看到只有1个营。”
那个侦探连忙回答:“真的是1个团。那边山脚下还有两个营在挖工事。其实,还不止这1个团。从岷州城又增援来了两个团,今天下午就到。”
这个被俘虏的侦探队队长没有侦探到红军的什么情况,自己倒向红军吐露了许多情况。他被押到了一边,与其他俘虏暂时隔离开来。
黄团长和杨政委商量着对策。黄团长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多耽误时间,必须赶快通过这个地方,赶到腊子口。把这些敌人留给后面的兄弟部队解决吧。咱们不如来他个武戏文唱。把1营长喊来!”
1营长李光顺说到就到。黄团长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国民党军服装,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警卫负小金拿了件便衣,来到刚才被审问的那个俘虏面前,说道:“来,脱下你的外衣,把这件换上。”
俘虏疑惑地望着小金,连忙说道:“红军老爷,请饶命。
我讲的可都是实话。”
“你罗嗦什么,脱下你的黄皮,我们换一下。”
俘虏连忙脱下军装,递给小金,又惶恐不安地接过小金递来的衣服急忙穿上。
山路上,一队神气十足的“国民党正规军”正向前走着。领头的正是化了装的黄团长,小金穿着那个俘虏的衣服也走在一旁。山头上正在修筑工事的国民党军官兵果真以为是自己的部队,还向这边招手呢。
“哟嗬,这一次你们来的倒早。抢头功啊。可红军还在30里以外呢。”
黄团长吆喝着,没有理睬这些国民党军,径直向前走去。
红4团主力从一边树林中悄然穿行而过。
红4团终于按时赶到腊子口下。山间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天险之战拉开序幕。腊子口上,密集的子弹如苍蝇乱飞,好像每个石头缝都是枪口似的。由于是白天,加上周围都是石山,无法隐蔽近敌,红军攻击部队的初次攻击受挫,被国民党守军猛烈的机枪火力和如蝗虫一样飞窜的手榴弹,挡回到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中。
黄团长带领全团的营、连干部,在前面察看地形。并命令红1连连长毛振华带1个班和两名俘虏,就近侦察当面国民党守军的火力点部署。
望远镜中,险峻的山石上,群峰兀立。腊子口两边的山峰,仿佛是一座大山被利剑从中间直劈开来,这30余米宽既深又陡的裂缝就是腊子口。山口两边,绝壁高耸,两道厚厚的石壁构成一条狭窄的长廊,中间水流湍急,当地人称作腊子河。激流从沟底窜出,浪花飞溅,漩涡打着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这里的水深虽不没顶,但很难徒涉。腊子口上,两山之间横架一座东西走向的木桥,把两边绝壁连接起来。这里周围全是崇山峻岭,别无路可通,要经过腊子口,只有走这个小桥。国民党守军在桥东头碉堡中布下重兵,从险峻的地势上看,在这里坚守即使没有武器,一个人站在口子上向下滚石头,山下有再多的人也别想冲上来,此地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
“好一个天险!”黄团长抬头望着腊子口,感叹道。
急促的枪声响了一阵后,渐渐停下来。红1连完成了火力侦察。
毛振华气喘吁吁跑回来,向黄团长等人汇报:“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很猛。据火力侦察和俘虏讲,敌人在桥东头顶端3米多高的悬崖上修有几个碉堡。在这个工事里,他们有1个机枪排防守,4挺重机枪正对着我们这条进攻必须通过的仅有40余米宽、100多米长的一小片开阔地。”
大家向上望去,因为视距很近,可以模糊地看到射口里吐着火舌的枪管。这个重兵把守的石砌碉堡,正虎踞在红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上。随着毛连长的指点,大家还隐约看到,在石碉下面,国民党军还筑有一层地堡式工事,与石碉互为依托。透过腊子口两石壁之间30米的缝隙,可看到紧连口子后面是一个三角形谷地,山坡上筑有不少工事。再远一些的后面群山,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横空出世,山顶上积着一层白雪,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银光,愈加衬托出腊子口的险峻。
毛振华继续介绍情况说:“就在这两处长宽不过几百米的复杂地形上,敌人有两个多营的兵力在这里把守。俘虏讲,敌师长鲁大昌以1个旅部率3个团的重兵,扼守着口子至后面高山之间的峡谷,组成交叉火力网,严密封锁着我们的前进道路。”
到这时,大家心中都明白,红4团又遇到了一场恶战。
“攻关的办法总会有的,天下哪有攻不下来的险关。”杨成武见有人显露出畏难情绪,连忙做思想工作,鼓舞斗志。
几个团领导聚集在一块岩石下,研究具体攻关方法。
黄团长说道:“我们过去攻关的窍门是寻找敌人的弱点,只要找准了敌人的弱点,这关也就容易破了。现在,我们经过多次侦察,从敌人暴露的火力上看,他们有两个弱点:一是他们的碉堡没有顶盖,可从上面打;二是他们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口子正面,凭借沟口天险进行防御,两侧因为都是高山,他们设防薄弱,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山顶上有敌人防守。我们的攻击点可从这两个方面考虑问题。”
“走,我们再接近一点看看关前还有没有别的路。”黄开湘团长和杨成武政委提议。
几个营长把望远镜对向国民党守军碉堡旁边的悬崖峭壁。面向红军进攻方向南侧的石壁,从山脚到顶端,约有70多米高,几乎成90度直角,光滑的石壁连猴子也难爬上去。石缝中零零星星地歪出几株弯弯扭扭的苍松。国民党军在这里似乎没有设防,可能是因为这里太陡太险。
黄团长一行由现地观察回来,就在离口子200多米远的小树林子里召开全团干部会议,研究战斗方案。会议开得十分沉闷,但有时也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突然,山口上的国民党军从石堡中射出一串子弹,正打向这树林中,1名排长被击中受伤抬下,会议仍在进行。
杨成武说道:“大家再想想办法。我看由正面硬向上冲不是个办法,伤亡不说,恐怕是难以攻下。我们只有把考虑问题的重点放在那个石壁上,如果我们组织一支迂回部队从石壁下爬上去,就能居高临下地用手榴弹轰击敌人的碉堡,配合正面进攻,还可以向东出击,压向口子那边的三角地带。”“可那绝壁看着都叫人眼晕,如何上得去?”有人插话说。
会场活跃起来,可是讨论来讨论去,点子虽然不少,但把握都不大。
这时,各连也在召集战士们开战前军事民主会。树林中,10人一堆,8个一伙,都在讨论着如何打下腊子口这个中心议题,积极为战斗的胜利出谋献策。
红1连卢班长在召集本班战士开会,大家正争着发言。唯有小刘在一边发愣,没有说话。
“喂,大英雄,怎么不说话啊?”有战士对小刘说。
小刘不说归不说,出言却令大家震惊,他说:“我看能爬上去。”
“爬到哪?”
“那个绝壁。”
“你开什么玩笑?身子全长还没枪高,你又没长翅膀,能飞过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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