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故事之十三：诈疯魔

    庞涓自从离开鬼谷子以后，一直就来到了魏国。首先，他来到了相国王错家，与王错大谈兵法。王错很感兴趣，就把他推荐给魏惠王。庞涓入朝的时候，正赶上魏王用膳，庖（páo，厨师）人送上来一头蒸羊。庞涓心里很高兴，因为先生说过：遇羊而荣。看样子是不错的。魏王一见庞涓来临，就起身和他交谈，问他都有什么学问。庞涓说：“臣就学于鬼谷子，凡是用兵的方法，我都学得很精通。”于是将自己所学的学问倾囊倒出。魏王听了，也很感兴趣，就问他：“我国东边有齐，西边有秦，南边有楚，北有韩、赵、燕，都势均力敌，而且赵国人夺走了我的中山，先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庞涓说：“大王若不用微臣就罢了，如果用了微臣，管教战必胜，攻必取，可以兼并天下，哪里还用愁这六国呢？”

    魏王问：“你说的这些话能够实现吗？”

    “我以为六国之事均可操于手中。只要大王委我重任，果实现不了，大王可以治我的罪。”

    魏王听了很高兴，就委任庞涓为元帅兼军师。庞涓于是练兵习武，逐渐侵略卫、宋等小国家，屡建战功。宋、鲁、卫、郑等小国，慑于魏国的压迫，不得不来朝拜魏王。后来庞涓又带领魏军，打败了入侵的齐军，从此名声大振。

    庞涓在魏国站稳了脚跟，但他却忘了和师兄孙膑的约定，没有向魏王推荐孙膑。是忘记了吗？不，他没有忘记。他是不愿意，也不敢。在鬼谷子处求学的时候，先生经常出题考他俩，绝大多数，庞涓都没有考过孙膑，他知道孙膑的才能比自己高明，所以如果孙膑也出山来到魏国，那么他庞涓出生人死得到的名望就会在孙膑的才气面前黯然失色。庞涓心里暗暗说：孙膑，对不起了。可没有办法，我实在不能失去这些东西啊！可使他意想不到的是，先生的老友墨翟却向魏王推荐了孙膑。庞涓一看瞒是瞒不住了，只好修书一封，由魏王的特使送给孙膑，心想：等孙膑来了以后，再想办法压抑他的才能就是了。

    孙膑见到了庞涓的信，欣喜若狂，立刻来到了魏国，住在庞涓的元帅府。

    第二天，庞涓带着孙膑一起来拜见魏王。魏王见到孙膑仪表堂堂，而且又是世外高人的高徒，就要拜孙膑为副军师，与庞涓同掌兵权，庞涓一看，这种形式对自己极为不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对魏王说：“臣与孙膑是同窗兄弟，孙膑又是我师兄，怎么能让他做我的副手呢？但现在孙膑还没有战功，一下子封为高位，难服众心，不如暂且拜为客卿，一旦有了战功，我就让贤。”孙膑也觉得有理。魏王听了很高兴，认为庞涓很讲信义，又有原则，就照庞涓的话拜孙膑为客卿。客卿者，半为宾客，无需用臣礼，外示优崇，实际上不能分享兵权。孙膑对庞涓也感激不尽。

    以后，两个人经常往来，庞涓对孙膑也特别照顾。有一次在饮酒闲谈时，庞涓和孙膑谈起了兵法，庞涓问孙膑一些问题，孙膑对答如流。而孙膑问庞涓一些问题，庞涓则不知所言。忙问：“这是否孙武子《兵法》上的计谋？”

    “是的。”孙膑爽快地回答。

    庞涓听了，心里很是不安：先生将孙武子的兵法传给师兄而没有传给我，太偏心了。孙膑这次一下高出我一筹，我不得不防。

    几天以后，魏王要试孙膑的本领，就决定要在校场阅兵。让庞涓和孙膑二人，各演兵法。庞涓布了几个阵，孙膑立刻指出阵的名称以及破阵的方法。可孙膑摆出了一个阵，庞涓却不认识。他悄悄先问孙膑：“这是什么阵？”

    “此乃‘颠倒八门阵’也。”孙膑回答。

    “可以变化吗？”

    “遭到进攻就变成‘长蛇阵’了。”

    于是庞涓对魏王说：“这是‘颠倒八门阵’，遭到攻击就可以变为‘长蛇阵’了”。

    魏王又问孙膑，答案是一样的。魏王心里高兴，认为庞涓和孙膑的本领相同，不分高下。可庞涓心里却惴惴不安：孙膑的本领大胜于我，难以同他共享魏国的荣华富贵，一定要设计套出他的《兵法》十三篇，再将他除去。庞涓心里暗暗地说：师兄，不要怪师弟我无情，当今天下，有你就不能有我。

    半年以后，孙膑刚刚下朝，有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来找孙客卿。孙膑将来人招来一问，原来是齐国的商人，他带来了一封信。孙膑打开书信一看，是他久别的兄长来的，说要让他回国去建功立业。孙膑不禁放声大哭，可他还是决心留在魏国，就写了一封回信解释。

    这位齐国的商人离开了客卿府，又进了元帅府，原来这是庞涓派的人假冒的。庞涓得到了孙膑的回信，心满意足，心想：孙膑，孙膑，你不是事事都比我能吗，今天我就让你栽在我庞涓的手里。于是模仿孙膑的笔迹又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虽然此时仕魏，但心悬故土，不日就将辞魏赴齐等等。带着这封假信就上朝去了。

    庞涓见到魏王，将假信呈上说：“孙膑是我师兄，本来我不应该这样做。但因牵扯到国家大法，我不能隐瞒，只能大义灭友了。孙膑是齐国人，看来不能安心在魏国为官，确实有通齐之嫌。”

    魏王看完信后说：“孙膑思恋故土，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我的重用？”

    庞涓说：“孙膑本来就是齐国人，俗话说得好，叶落归根。他怎么能不回国呢？可是大王必须注意的是，孙膑是鬼谷子先生的高徒，本领高强，一旦回到齐国为齐所用，必然会危害我魏国。所以此人用则为我所用，否则不如除去后患。”

    魏王有点为难：“孙膑是我召来的，不说清什么罪状就把他杀了，天下的能人就不会来魏国了。”“大王不如这样，由我再去劝劝他，若肯留在魏国，大王就委以重爵。否则就让微臣来处置他。”

    魏王同意了。

    庞涓来到孙膑的府中，对孙膑说：“听说师兄接到家信了，一定想回去与亲人团圆。不如向魏王请几天假，我再向魏王说说，享几天天伦之乐再回来就是了。”

    孙膑感谢了庞涓。

    庞涓又回到王宫对魏王说：“孙膑不愿留仕魏国，而且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要是来请假回齐国，大王就治他的通齐之罪就是了。”

    第二天，孙膑果然上表请假。魏王大怒，操起朱笔，在表上批道：“孙膑私通齐使，今又告归，显有背魏之心，有负寡人委任之意。可销其官秩，发军师府问罪。”

    庞涓看到军政司将孙膑押到府上，假作惊讶。领旨已毕，庞涓对孙膑说：“没想到师兄受此冤枉，我立刻上朝面君，替师兄说情。”

    庞涓来到王宫，见到魏王说：“孙膑虽有通齐之罪，然而罪不当死，不如刖（yuè，古代的一种酷刑，把脚砍掉。）而鲸之，使其成为废人，既留有性命，又不得回齐，岂不两全？”

    魏王说：“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庞涓回到府中对孙膑说：“魏王十分恼怒，想要判师兄极刑，是我极力保举，总算饶了性命，但仍须刖足鲸面。此乃魏国法度，小弟不敢因私而废法。”

    孙膑十分感激地说：“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怎么能让师弟因为我而受牵连呢？”

    于是庞涓唤进刀斧手施刑。只听得一声惨叫，刀斧手血淋淋地将孙膑的两个膝盖骨生生挖出，孙膑疼得晕死过去。刀斧手又在孙膑的脸上刻上“私通外国”四个字，用墨涂上。

    远在鬼谷山的鬼谷子此时心里就如针扎一般绞疼难忍。他知道孙膑在受着难以忍受的煎熬，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膝盖也被挖掉，脸上涂上黑字。他无法平静下来，他不懂，为什么曾在自己手下就学多年，自己亲自培养的弟子，在山上时能够相互帮助，相互忍让。可一旦到了尘世，就变成了野兽，六亲不认，无情无义。鬼谷子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他慨叹道：“真是天命难违呀！庞涓若是良心发现，未走上这条害人害己的路还算罢了。一旦走上了这害人的路，就不可能再回头了，必然不得好死。天哪，我鬼谷子的弟子竟然也因为害人而死，真是天大的讽刺！”

    孙膑自从受刑以后，一直住在庞涓的元帅府，一切都由庞涓供养，很觉过意不去。想离开吧，庞涓又诚恳拦阻，说：“师兄不必如此，你我手足之情，这些须须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师兄如此闲着，也容易胡思乱想。不如平时写点东西，聊以解闷。”

    孙膑一想，师弟说得有理，如果自己将孙武子的《兵法》十三篇背写下来，交给师弟，不是也可以报师弟活命和赡养之恩吗？就对庞涓说：“也好，既然我也无事，就将先生所传孙武子的《兵法》十三篇背写下来，助师弟成功，也算为兄的一点心意。”

    庞涓心中暗喜，恨不得立刻就看到此书，可嘴上却说：“师兄不必过于劳累，想写时写点，也就可以了。”。

    于是孙膑每天就在庞涓的府上默写《兵法》。还写不到十分之一，庞涓就把服侍孙膑的牢头诚儿叫去问道：“孙将军每天能写多少呀？”

    “孙将军因为腿脚不便，每天睡多起少，一天也就写上二、三策吧。”

    庞涓大怒道：“如此缓慢，什么时候才能写完！”诚儿不知怎么回事，只好低头退出。诚儿十分不解，就问庞涓的贴身侍卫：“军师让孙将军写作解闷，为什么还这样催促？”

    “你这个傻瓜，”侍卫说，“军师和孙将军表面上是手足兄弟，实际上他就是为了得到《兵法》才没要了孙将军的命。什么时候《兵法》写完，孙将军的脑袋也要搬家了。”

    诚儿一听，大惊失色，心想：军师原来是如此无义之人，连我们这些下人都不如。孙将军是个好人，不能让这样的好人无辜丧命。诚儿急急忙忙回到孙膑身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孙膑说了一遍。孙膑大惊：“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怎么能将《兵法》传给他呢？先生真乃有先见之明。可是要是不写，庞涓一定会勃然大怒，要我性命，这却如何是好？”左思右想，无计可施。正在焦急万分之时，一阵凉爽之风扑面而来，风中似乎还夹着一句沉稳而清晰的话语：“锦囊……锦囊……”孙膑猛醒道：“临别鬼谷子时，先生曾赠我一个锦囊，说万分危急时方可看。这一定是先生来提醒我，先生真乃神人也。”

    于是将锦囊取出，打开一看，上写：“诈讽魔”三个大字，孙膑恍然大悟。

    当天晚餐时，孙膑正要拿筷子，突然往后便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良久，才醒过来，可是狂怒不堪，一把将饭菜泼在地上，口中大骂：“你怎么敢下药毒我！我是玉皇大帝的儿子，有天兵天将相助，你们能怎么样！”边骂，边将写好的竹简一一扔进火炉焚烧。

    诚儿不知是假，连忙向庞涓报告。第二天，庞涓亲自来看。见孙膑衣服被撕得七雩八落，痰迹满面，忽而大笑，忽而大哭。庞涓心中起疑，就问孙膑：“师兄为何而笑？为何而哭？”

    孙膑歪斜着眼说：“我笑魏王还想杀我，我是玉皇的儿子，十万天兵相助，能奈我何？我哭魏国若不用我，魏国从此无大将，危在旦夕了。”说着，又歪着头看了庞涓一眼，突然扑向庞涓，一把抓住，不住地嗑头：“鬼谷子先生，带我回去吧，他们要害我呀！带我走吧，先生，救我一命。”庞涓忙说：“我是师弟庞涓，不是鬼谷子先生。”

    孙膑突然十分惊恐地松了双手：“你不是鬼谷子先生，你，你是魏王！天那！”孙膑用双手捂住了双眼，躲到墙角。

    庞涓上车离开后，左思右想不敢相信是真的。他命令手下人将孙膑拖到猪圈，试其真伪。孙膑不管不顾，在猪粪上倒头便睡。庞涓又命令手下人，诈称是同情者，给孙膑送上饭菜。

    孙膑将饭菜泼洒在地，来人又给孙膑狗粪、泥块，孙膑拿过来就吃。庞涓这回放心了，心想：孙膑是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