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生代农民工一个“未来”

国家人口计生委于日前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2》显示，到2011年，我国流动人口总量已接近2.3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7%，“80后”新生代农民工占流动人口的近一半。其中，占据主体的新生代农村户籍流动人口，大多数在城市成长，基本不懂农业生产，即使城市就业形势不好，他们也不大可能返乡务农。

我首先想到的是，报告说，即使城市就业形势不好，这些新生代农民工也不大可能返乡务农，那么，如果真的出现经济危机，城市工业一片萧条，这个庞大的群体会怎么办？难道他们宁可留在城市里忍饥挨饿也不会回到他的故乡耕种土地吗？假如真是这样，他们留在城市里，没有工作，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又能做什么呢？我最近采访过不少这样的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几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追问之后，有的说，自己反正没脸回去，父母也不会让他们回来的，有的说，先跟同学朋友在一起玩一段时间再说，更多的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们眼里，仿佛那种情况非常遥远，自己当下的状况还没怎么搞清楚，不会想那么远的事情。

与媒体中连篇累牍关于新生代农民工的讨论不同，真实的农民工群体普遍缺乏思考自身在国家社会中定位的自觉意识。我们当然不需要他们像知识分子和政府那样思考问题，但也决不能让他们像目前一样被动地面对社会管制和城市壁垒。任何群体，都应当对自己的价值追求、上升渠道和发展方向有清晰的定位和愿景。抽象一点说，每个微观主体，都要清楚未来的方向。他不需要忧虑经济危机，也不需要知道中国城市化到了哪个程度，他只需要知道要成为一个城市市民需要哪些步骤，只需要知道怎样提高技术和能力就能在工厂或企业里立足，只需要知道养老、小孩上学和安家置业的程序如何走未来才有保障。这才是真实世界中指引人们的方向。缺少方向，这是新生代农民工最根本的问题。在大量关于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或者采访中，经常看到这样的现象，他们虽然赚很少的钱，但他们热衷于消费，在花钱上并不吝啬，导致他们经常是月光族，甚至很多人还要靠父母接济。除了这一代农民工与他们父辈成长环境的不同之外，对未来方向的迷茫是更根本的原因。他们的父辈——上一代农民工的省吃俭用程度令人吃惊，原因是有方向、有目标，他们一方面希望赚更多的钱供子女读书，另一方面知道自己仍然要回到故乡，要攒够养老钱。正如报告所说，新一代农民工大多在城市成长，他们不大可能返乡务农，故乡回不去，他们需要世界打开另一扇门，他们才会有足够的激励朝这个方向努力。

2020年，中国城市化率将会达到60%，比现在增加10%，即城镇人口年均将增加1300万至1600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好事，新市民阶层将会带来经济活力，带来内需增长。但前提是，如何发生？我经常能感觉到那些两代农民工家庭的焦灼，上一代的农民工辛苦工作供他们的孩子读书，但新一代农民工如今几乎在重复同样的事情，最可怕的是新一代农民工的未来似乎更加迷茫。报告说，新一代农民工平均年龄28岁，但他们终究也会成为老一代农民工，他们要结婚、生孩子、安家，问题将一个个接踵而来。农民工自己固然痛苦，城市管理者们未必不痛苦。既然希望他们城市化，就要给他们设计一个程序。在这个程序上，改革一步步推进，新生代农民工通过这个程序逐渐成为城市的新成员，而不是长期处在身份断裂的焦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