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取中印边界东段自卫反击作战情况汇报时的插话[1]

（一九六三年二月十九日）

一

打出国那也没有什么要紧。你攻我们，攻到“麦克马洪线”以北那么远，搞到克节朗河，西面占领了天文点、空喀山口以西、加勒万河谷那么多地方。我们索性占领伏特山，未尝不可。如果占领伏特山，那英国人就跑了，因为在提斯普尔以北英国有很大一个茶叶公司。这也是一个经验，索性占领伏特山，还更过去一点。你来得，我去不得呀？

你们留得太少了。几个搞晚了：一个是切断打陇宗搞晚了，一个是留武器搞晚了，还有一个不要那么死，什么邦迪拉以南，索性攻到他那个提斯普尔附近有什么要紧呢？他可以攻到我这里来，我不能去呀？这里头还有一点怕鬼的味道，包括我这个人的思想。开头你们是要打的，我是死也不要打的。西边加勒万河谷那一次，总理、少奇同志、小平同志、罗瑞卿同志^[2]，实在要打，说不得了，欺负得我们厉害呀！我说，就让他欺负，无论如何不要打。后头怎么搞的，我也看到不打不行了，打就打嘛，你整了我们三年嘛。你看，从一九五九年开始，一九五九年、一九六○年、一九六一年、一九六二年，四个年头了，我们才还手。

二

中国人民是有斗志的。当然，也有个别怕死鬼。除了少数怕死鬼外，多数是能打的，有战斗精神的。

特别是那个五十五师，从青海西宁出发，用卡车送，就是在路上动员的，差不多是一到就打。一三○师在四川，是个生产部队，放下锄头就上车，一到就打。也是在汽车路上做动员工作，很仓促。就是你这个将军^[3]也是临时派去的嘛。开头谁想打呀？没有想打嘛。你十号走，二十号打仗，从动身到打仗，中间只有十天。你说，有仗打就去。我听说你有病，没有仗打你就不去，一听有仗打，你这个病就没有了。你身体也是不好，应该休养。

三

当地蛇太多，蛇可以吃嘛，学我们广东人的办法。没有粮食，那个时候蛇多，可以吃。你们不要吓人，我看有了准备，蚊子、蛇、蚂蝗，什么东西不能对付？我不信。要有各种的准备，要有药物、卫生、注射，对疟疾怎么预防，对蚂蝗怎么整法。对蛇有个办法，请一批广东厨师，不要带粮食，能吃肉。

四

印军防御也怪，只从前边防御，后面不要。所以，我们如果不打它前面，搞到它后面去，它根本就没有防御。它那个防御很容易打垮，你就是从正面打，也容易打垮嘛。

要估计到敌人的官僚主义。过去我们同国民党打仗就是这样，如果不估计到它的官僚主义就不行。

还有官兵矛盾。这个矛盾是印军失败的根本矛盾。阶级矛盾、民族矛盾，这两个矛盾表现在官兵之间的矛盾上。

五

印军到北非跟德国隆美尔元帅作过战，又跟墨索里尼作过战，跟日本在缅甸也打过仗，说是了不起。

这回，印军没有发挥作战能力，没有发挥主观能动性，不会指挥。它过去是英国人指挥。在北非打仗，在缅甸打仗，在他们本国的东部那加族地区跟日本人打仗，都是英国人指挥。印度人自己指挥打仗就没有打过，就是这一回。我们要注意，在座的同志们，你们总要准备打仗，不要以为天下太平，四方无事。当然，我也在内，这一次我就参加了。总理、少奇同志、小平同志、军委的同志，我们都参加了，是在北京，没有上前线就是了。你们也不必每一个都上前线。总是要参与，总是要注意军事，只搞文，不搞武，那个危险。各大区的同志，省委的同志，中央的同志，你们要准备打仗。

六

我们的后勤是比较原始的，印军是近代的。现在在南越，美国的近代化要被原始的打垮的，你看嘛。

我看印军白天也不行，晚上也不行，防御也不行，攻击也不行。你还夸奖它一点。它那个白天有什么好呀？打固定阵地，应该承认它那个炮是可以的。但是，我们在达旺，它打那么多天，我们一共只伤亡三十二人，它有什么好呀？我横直隐蔽起来嘛。

对外作战，部队不懂外国话，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以后跟外国人打仗，我们可以学点外国话。

现在要练兵，每年要有七八个月。

这次战斗中，我们没有逃掉一个人去。过去怕发生政治事故，怕我们的官兵跑到它那边去。印度人也说捉了我们的俘虏，结果他们现在就交不出一个人来。

这次是打了一个军事政治仗，或者叫政治军事仗。

要忍让克制，我们现在再准备三年。它如果要来，什么地方都让它进。只有拉萨、错那宗、昌都不让它进，其他地方它愿来就来。

七

这个通讯比过去大有进步，头一天打的电报，隔一个晚上，第二天一起来，电报都来了，通讯这么快呀。现在你们接到电报跟我们是同时接到的。比如，十一师先头团给它的师部，给你们指挥所，给我们北京的电报，是同时发来的嘛。

对印军士兵拼刺刀这一点，还是要称赞的。

八

要注意近战、夜战。对付帝国主义的军队，我不相信当了面近战、夜战，我搞不赢你。在朝鲜战场上，美国人怕近战，怕拼手榴弹，怕拼刺刀，怕几十米或者一百米这样的射击。

九

最基本的原因你还没有讲到。最基本的原因是，我们是工人农民的军队，不是地主资产阶级的军队；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不是国民党领导的军队。然后，就是你所讲的，三年以来憋了一口气。工人农民的军队，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不能打胜仗呀？不能把进攻的敌人打下去呀？别的星球上的，如果来了怎么办，现在我们没有经验。地球上的，我看就是要把它整下去。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敌人也见过不少，一个中国蒋介石，一个日本，一个美国，现在又有个印度。我看英国人不会来，法国人不会来，德国人不会来。无非是一个日本人还可能来，一个美国人可能来，一个蒋介石可能来，一个印度人可能来，就是这几个。吴庭艳^[4]他也不能来，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是这么一点敌人。

十

军队里头的党支部恐怕比地方的党支部要好，因为军队比较集中。现在我们要注意地方的党支部。城市机关、学校、工厂、街道的党支部，农村以大队为单位的党支部，真正要起到先锋队的作用。

包括在瓦弄，我们统共亡了八百人，重伤大概是四五百人，其他轻伤很快就好了。重伤的还有作用，只要他不死，他可以起教育作用。除掉死的，得到教训、得到锻炼的，就是两万七千多人，包括西面，就是三万二千人以上。我看，分一些人放到各师去，由各师抽一些人跟你们对换。你们参战的这三万多人，我看留一半就行了，你搞出一万五千人来，分到全国，特别是分到前线那些部队，特别是分到值班师，分到那里头去，讲这些故事，当教员。

十一

这次战斗中西藏老百姓表现很好。这是因为他们过去受压迫，现在得到解放了；因为他们不是有钱的，而是穷人，无产者半无产者；因为我们对西藏的劳动人民是用同志式的态度。不然，他们这么干呀？

十二

外国一个兵要有七个人的后勤部队保障。如果照这样，我们是三万二千人作战，三七就是二十几万人，那还了得。

关于集中优势兵力的问题，还是老话，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果是围城，就要十倍；如果是野战，就要五倍。在具体的战术动作上就不止了，就要占绝对优势。

部队要加强迫击炮、六○炮，还有什么四○火箭筒。

边打边像。一定要有样，我看不一定。中国革命开头就没有我们这个样，无非是洪秀全、北伐战争那一套。共产党打仗就是边打边像个样，过去没有样。苏联有个样。十月革命以前有什么样呀？那个样还不是十月革命创造的。

侧后迂回，这不仅是印军怕，从古以来，哪一个军队都最怕这一手。

打扫战场花了一个多月，他不出来，躲在森林里头。这是个新问题，没有料到。

十三

张国华还没有讲那个西面。西面很艰苦，那是多少米深的雪，这么困难，我们都能够克服。我们要在全党全军，在人民中间，讲这个经验。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原件刊印。

注  释

[1]本篇一至十三是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期间听取中国人民解放军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汇报时插话的主要内容。

[2]总理，指周恩来。少奇，即刘少奇。小平，即邓小平，当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务院副总理。罗瑞卿，当时任中共中央军委秘书长、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国务院副总理。

[3]指张国华。

[4]吴庭艳，当时任南越政权“总统”兼“总理”和“国防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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