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不要战争但要有战争准备[1]

（一九五八年六月十六日）

要开始想想国际形势。过去我们打蒋介石，没有信心怎么行。对形势不分析，天天怕人家，如亲美、崇美、恐美之类。

我们六亿人的心理状态怎么样？是否已免于恐怖？我们是否也有点怕？我是有点怕的，也许你们是百分之百的马克思，不怕。和平好，战争总要死人的。人总希望死得慢一点，但人老了终归要死，死是正常的，不死是反常的。

要打原子战争，那就打嘛，不是我们要打。打起来，即使人都死光了，五十万年以后又恢复原状，人还是会生长出来的。总之，要谈一谈形势，要谈彻底一些。世界是无始无终的，无机物会变有机物，五十万年算不了什么。我有一次说，原子战争可能打掉世界人口三分之二，但还有三分之一，这还不乐观吗？即使一个人也没有了，海里总还有单细胞的生物。本来地球上没有什么生命的，后来才有的。话又说回来，就是要你们辩论一下，不要悲观，天不怕，地不怕，无非是杀头而已。

中心问题，是否双方都怕？应该是哪个怕哪个多一些，程度上应有多少之别。一九四六年，我讲过美帝国主义是个纸老虎，他们的强大不算数，统统会灭亡的。我经常考虑这个问题。有时天上有乌云，如蒋介石打张家口时将来的形势怎么样啊？即使城市统统丢掉了，我相信还是要胜利的。抗美援朝战争时，我是以美国占领鸭绿江这个最坏的估计来考虑问题的。你占领了鸭绿江，我就退回到辽宁，但是我取得了出兵的资格，我打算分为六支兵力插进朝鲜去，反攻敌人。

双方都怕，敌人怕我们多一些，他们比我们弱一点。这是我们的估计，根据这一估计来决定我们的政策。但是有时会有变化的。总的来看，说我们怕他们多一些，这不合乎事实。

戴高乐^[2]登台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是他要整共产党，好事是比过去的总理要硬一些。法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变成了一个“软体动物”。戴高乐是一条“墨鱼”，比“软体动物”多一条骨头。

请你们把谁怕谁多一点当作一个问题来辩论一下。每当发生了问题，好像上面的估计就不灵了。

莫斯科宣言曾谈到战争问题，因为有战争疯子。就全世界的人民来说，要有两条腿走路。人民不要战争，可是要有战争的准备。我们准备五年搞出原子弹，十年搞出氢弹，苏联帮助我们技术，我们还要想些别的办法，主要靠我们自己动脑筋来搞。

讲和平为什么又讲战争的危险呢？这不是不统一吗？是统一的。但不能用诡辩的方法来说统一，要用论据来说统一。过去少奇^[3]同志在延安时谈到和平民主新阶段问题，我是赞成的。高^[4]借此来攻击少奇同志，实际上是冤枉刘少奇。

一条腿——和平过渡，我们又加上了一条腿——战争过渡，两条腿才好走路。

世界大战是从垄断资本来的。他们要战争，就可能出战争狂人。希特勒、蒋介石、日本法西斯都是战争狂人，但他们都被打败了。原子战争打起来，天地会无光的，但五十万年以后，人类还是有希望的。尼赫鲁^[5]说，第三次世界大战，人都死完了，也找不到人来主和了。我说能找到人，他不相信我这一条。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出了一个苏联，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出了一个社会主义的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打出了一些民主主义国家，如印度等。要是打第三次世界大战，帝国主义就完蛋了。讲到这里，我想到《新民主主义论》中没有说非共产党领导的国家也可以和美国闹独立性，如印度、印尼、叙利亚、埃及等国，这些国家不是共产党领导的。现在看起来，没有讲到这一点是不正确的。

道理就是一点点，一讲就讲长了。你们留下几天议一议。打原子战争，美帝国主义还是一个纸老虎。过去我们延安只有七千多人，蒋介石占有上海等大城市，他们有坦克、飞机、大炮，我们没有，究竟是谁胜利呢？抗美援朝时，我们每一个军才有五十门炮，美国一个师就有八百门炮，我们把他们打得一塌糊涂。打原子战争，七打八打，他们灭亡，我们胜利。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不会打的，因为美帝国主义满身是疮，漏子很多，人民反对它。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很不巩固。大鱼吃小鱼，是一个基本规律。他们都是“鱼类”，都是帝国主义，现在还是大鱼吃小鱼。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就是大鱼吃小鱼。

思想要搞通，想通。对兄弟国家要适当地影响他们。有些国家对骂帝国主义就有些怕，还不如蒋介石，他竟敢打美国大使馆，当然目的是为了搜文件，结果他竟搜去了。美帝国主义搞中间地带好些，还是我们搞中间地带好些？中间地带又那么大。

我们的政策，分为两部分，一是和平，二是战争。所谓和平，因为帝国主义是纸老虎。目前，中间地带它吃不下去，内部又有经济危机。过去人民的力量还不能制止战争，现在战争不是不可避免的。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讲话记录稿刊印。

注  释

[1]这是毛泽东同部分驻外使节谈话的节录。

[2]戴高乐，一九五八年六月出任法国总理，同年十二月当选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总统。

[3]少奇，即刘少奇。

[4]高，指高岗，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

[5]尼赫鲁，当时任印度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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